晚清三杰恩仇录第207章 血色残局

库尔勒城清军主力已然西进留下的是一片劫后余生的凋敝和空虚。

艾克木汗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利用自己昔日的积威和残存的嫡系力量加上裹挟的溃兵竟在混乱中暂时控制了这座空城。

他站在残破的城楼上望着城内稀疏的人烟和城外荒凉的戈壁一种荒谬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念头攫住了他。

“浩罕未亡！大汗（指阿古柏）虽薨其志犹存！”艾克木汗对着手下残存的、眼神同样茫然的部众振臂高呼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煽动性“伯克胡里弑弟夺位悖逆人伦！我艾克木汗受大汗知遇厚恩当此危难之际岂能坐视？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汗！库尔勒便是我们的根基！召集旧部重振旗鼓！与伯克胡里决一死战！与清妖血战到底！” 一顶匆忙赶制的、粗糙不堪的金冠被戴在了艾克木汗的头上一面临时拼凑的、图案歪斜的绿色旗帜在库尔勒残破的城头升起。

这出仓促上演的“称汗”闹剧在库尔勒凄凉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悲凉和讽刺。

然而这微弱的“王气”仅仅维持了不足一月。

伯克胡里在喀什噶尔正式加冕为“汗”后首要目标便是铲除艾克木汗这个近在咫尺的“僭越者”和潜在威胁。

他派出的精锐骑兵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直扑库尔勒。

艾克木汗那临时拼凑的“大军”在真正的战刀面前一触即溃。

阿克苏城下一场毫无悬念的遭遇战成为了艾克木汗“汗位”的终结之地。

阿克苏城外绿洲边缘的黄沙被鲜血浸透。

艾克木汗仅存的数百骑被数倍于己、装备精良的伯克胡里军死死围困。

喊杀声震天马刀碰撞出刺眼的火花不断有人惨叫着落马。

艾克木汗的金冠早已不知去向他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挥舞着弯刀左冲右突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残破的战袍。

“伯克胡里——！你这弑弟的豺狼！浩罕的罪人！”艾克木汗的怒吼在战场上显得如此无力。

回应他的是伯克胡里军阵中射来的一支精准的冷箭！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瞬间穿透了艾克木汗座下战马的脖颈！战马悲鸣着轰然倒地将艾克木汗重重摔在滚烫的沙地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几把冰冷的弯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阿克苏城头刚刚巡视至此的伯克胡里身披崭新的汗王锦袍冷漠地注视着城下这场最后的围猎。

当看到艾克木汗被生擒像死狗一样拖走时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志得意满的冷笑。

艾克木汗的“汗国”如沙堡般崩塌。

他本人被关进阿克苏阴暗的地牢受尽酷刑折磨。

数日后在几个死忠部下的拼死劫狱下他带着一身伤残和仅剩的十几个心腹如同地沟里的老鼠狼狈不堪地逃出阿克苏趁着夜色头也不回地向北朝着冰封的勃达岭方向亡命狂奔最终消失在俄国广袤而寒冷的边境线之后。

他身后浩罕最后的内部纷争以最血腥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喀什噶尔阿古柏昔日的王宫如今笼罩在一种更加压抑、更加绝望的氛围之中。

奢华的殿堂内烛火摇曳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伯克胡里端坐在原本属于他父亲的黄金宝座上手指烦躁地敲击着镶嵌宝石的扶手。

他的脸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阴晴不定。

一份份来自东方的紧急军报如同催命符般堆在案头： “……刘锦棠主力已出库尔勒兵锋直指阿克苏！前锋哨骑已出现在轮台附近！” “……张曜部自东横扫库车、沙雅尔守军望风而降！” “……徐占彪骑兵游弋如狼不断袭扰喀喇沙尔至乌什一线！” 每一个地名都代表着浩罕政权正在急速崩解的疆域。

殿内侍立的将领们个个面如土色眼神躲闪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恐惧。

“够了！”伯克胡里猛地一拍扶手黄金与宝石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众人声音嘶哑而充满戾气：“东四城（喀喇沙尔、库车、阿克苏、乌什）！全是废物！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和更深的恐惧。

片刻的死寂后伯克胡里的眼神变得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般凶狠而决绝。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摇晃的阴影。

“传本汗命令！”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放弃东四城！所有能战的兵马所有能带走的粮草军械全部！立刻！集中到喀什噶尔、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西四城！”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巨大的西域地图上落在那最西边、靠近浩罕故土和俄国边境的几个孤立点上指甲几乎要抠进地图的羊皮纸里。

“依托西四城背靠俄国！深沟高垒死守待变！”伯克胡里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清妖劳师远征补给漫长！只要我们守住！只要俄国人……俄国人不会坐视！”他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寄托于外力干涉的幻想之光。

“大汗英明！”几个心腹将领连忙躬身附和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心虚。

更多的人则是深深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绝望。

放弃东四城龟缩西四城这无异于自断臂膀将大片疆土和人口拱手让给清军！这哪里是战略收缩分明是困兽犹斗坐以待毙！ 命令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开。

喀什噶尔城内陷入一片末日来临前的混乱和恐慌。

一队队士兵在军官粗暴的呵斥下手忙脚乱地拆解着城防工事上的重炮将成箱的弹药和粮草装上大车。

通往西四城的道路上挤满了仓皇撤离的军队、官吏和他们的家眷哭喊声、咒骂声、牲畜的嘶鸣声、车轮的吱呀声混杂在一起烟尘蔽日。

沿途不断有绝望的士兵丢弃武器脱下号衣混入四散逃命的百姓之中。

伯克胡里站在喀什噶尔那依旧雄伟但已摇摇欲坠的城楼上最后一次眺望东方。

那里是他父亲曾经纵横驰骋的辽阔疆域如今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钢铁洪流无情吞噬。

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孤零零地投射在冰冷的城砖上充满了末代君王的凄凉与末路穷途的悲怆。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那渺茫的“待变”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清军那隆隆逼近的、碾碎一切的战鼓声中显得如此微弱而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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