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长恨天第51章 烬酒映瞳溯前因
黑暗。
绝对的、连意识都能吞噬的黑暗。
下沉。
永无止境的、向着宇宙洪荒最冰冷核心的下沉。
云知微的意识早已被那海啸般的共感撕成碎片又在极致的痛苦中强行粘合。
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伤痛哪些是沈砚记忆回溯带来的酷刑。
喉骨碎裂的窒息心口被剜空的虚无右臂烙印的灼烧与被迫吞丹的绝望、剜肉制灯的决绝、金钗离手的复杂……所有感受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布满倒刺的网将她层层缠绕拖向意识的深渊。
唯一真实的触感是指尖那冰冷的、微弱反握的力道。
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脆弱得随时会断开却又固执得不肯放弃。
巨鲸依旧在向下沉沦周遭的黑暗浓稠如墨唯有她和沈砚心口那两道乳白色的疤痕光芒如同两盏在冥河中飘摇的引魂灯顽强地照亮着彼此咫尺、却又遥隔生死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下沉停止了。
巨鲸将他们轻轻放置在了一片……无法形容的“地面” 上。
这里没有沙砾没有岩石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与冰冷凝结而成的实质。
而那乳白色的疤痕光芒照射在这片黑暗之上竟无法驱散分毫反而像是被吸收、吞噬只能勉强勾勒出他们自身和巨鲸庞大的轮廓。
这里仿佛是深海的尽头是连光芒都无法逃逸的……归墟。
而就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云知微体内那因共感而狂暴的力量似乎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点不再疯狂冲撞而是化作一种冰冷的、缓慢流淌的溪流在她与沈砚之间通过那相连的指尖和共鸣的伤疤循环往复。
更让她心神俱颤的是在这股冰冷力量的缓慢流淌中她竟然能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沈砚那缕被禁锢的残魂！ 那不是思想不是言语而是一种更加原始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存在感以及那存在感中蕴含的、无比清晰的——痛苦与不甘！ 他心口那“烬魂丹”下的暗色纹路在这片绝对黑暗的环境下仿佛失去了外界的干扰变得更加清晰。
它们如同活着的黑色锁链深深嵌入他残魂的核心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禁锢之力。
而云知微正通过这“同归”的循环亲身体验着那锁链带来的、无休无止的折磨！那是一种灵魂被寸寸碾碎、却又无法彻底消亡的永恒酷刑！ “沈……砚……”她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呼唤带着血泪的悲鸣。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那缕残魂的波动微微强烈了一丝。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右臂“海疆图”的烙印处那些融入的骨哨碎片在这片奇异黑暗的刺激下再次传来了异动！ 它们不再游走而是仿佛与这片黑暗产生了某种共鸣开始微微发热并且将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净化或解读意味的暖流反向注入了那冰冷的循环之中！ 这股暖流如同滴入冰湖的热油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沈砚心口那暗色纹路猛地扭曲、躁动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而他那缕残魂的波动也在这暖流的刺激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激烈！ 一幕更加清晰、也更加残酷的画面如同被这股力量强行从禁锢深处撕扯出来通过共感的连接猛地撞入了云知微的意识—— 那是在一个布满星辰轨迹与古老仪器的秘室内年轻的沈砚被强迫跪在地上。
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与之前逼他服丹的是同一人！）正手持那柄造型奇异的珊瑚匕首刀尖沾着一种暗金色的、仿佛活着的液体正要在他心口刻下最初的虎符密文！而在秘室的角落一面巨大的、布满铜锈的青铜镜残片立在那里镜面浑浊却隐隐映照出沈砚那充满了愤怒、屈辱与某种决绝的眼神！ 是那面“溯影”镜！它竟然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而沈砚心口的密文竟是以如此残酷的方式被强行刻下的！ 这画面带来的冲击远超之前所有！云知微甚至能感受到那珊瑚匕首刺入皮肉时沈砚灵魂都在颤栗的剧痛以及那被强行烙印、失去身体自主权的极致屈辱！ “啊——！”她在意识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共感带来的痛苦达到了新的顶峰！ 而就在这时或许是受到这极致痛苦和骨哨暖流的双重刺激沈砚那缕残魂竟猛地凝聚起一股力量试图冲击那暗色纹路的禁锢！ 他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反握的力道骤然收紧！虽然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垂死挣扎般的、令人心碎的力度！ 他闭合的眼睫在黑暗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沉眠了万古的亡灵即将睁开凝视深渊的眼睛！ 然而那暗色纹路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感受到残魂的反抗禁锢之力瞬间暴涨！黑色的锁链虚影甚至隐隐透出他的皮肤要将那缕刚刚凝聚起力量的残魂再次狠狠拖回无尽的黑暗深渊！ “不……！”云知微在心中呐喊她能感受到沈砚残魂那如同被千刀万剐般的痛苦以及那即将再次被湮灭的绝望！ 不能功亏一篑！ 她用尽自己所有的意志强行引导着体内那冰冷的“同归”循环以及右臂骨哨碎片传来的微弱暖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暗色纹路！ 她要帮他！ 哪怕这会让她自己的灵魂也一同被那禁锢之力碾碎！ 三股力量——沈砚残魂的挣扎、“同归”循环的冰冷连接、骨哨碎片的微弱暖流——与那诡异的暗色纹路在这片绝对的黑暗归墟之中展开了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拉锯战！ 痛苦。
难以言喻的、作用于灵魂最深处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两人淹没。
云知微死死握着沈砚的手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这疯狂的冲击下一点点变得透明一点点……走向崩解的边缘。
而在那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瞬她仿佛看到沈砚那颤动着的眼睫之下那死寂的空洞中一点微弱的、却不再是乳白色、而是带着他本身意志色彩的……墨色光点正挣扎着……试图亮起。
如同在无尽黑夜中拼命想要钻出云层的……最后一颗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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