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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119章 幼孙惑问河东事祖母详析河西由

回去的路上永海没像来时那样东张西望蔫蔫的一声不吭。

风好像更猛了吹得路旁干枯的树枝“呜呜”叫像鬼哭听得人心里发毛。

他紧紧攥着忠芳的手不再是出来时的新鲜而是想找个依靠。

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他小小的胸膛里撞来撞去搅得他不得安宁。

“姑”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在风里有点发颤。

“那个白狗子冯团长他为啥要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那么……得意?这话是啥意思?我好像听奶奶跟娘也说过。

” 他仰起小脸在黯淡的星光下眼睛里满是困惑望着忠芳。

忠芳被问住了。

她十七岁没读过几年书。

平日里心思都在针线活和帮家里干活上。

偶尔听庄户人闲扯些旧事哪想过这话里的门道? 她只觉得这话听着带劲像戏文里的词儿透着世事翻覆的意思。

她挠了挠被风吹乱的头发头发上还沾着点草屑脸上显出点为难: “这个啊……就是说人这辈子运道就像咱南三河的水它是会变的!” 她指着脚下黑沉沉的大河影子。

“你看这河道不会总在一个地方流。

今年水冲这边河东的地就肥人也旺日子好过那就是‘河东’。

过些年水改道了冲到西边河西的地肥了人旺了河东的日子可能也不好过了变穷了这地也就叫‘河西’了。

” 她顿了顿想找个具体的例子“就像……嗯好比咱庄前头老蒯家!” “老蒯家?”永海追问眼睛瞪得圆圆的。

“对!蒯明高!” 忠芳的声音活泛了些像说起什么热闹事。

“解放前那可是咱南三河两岸跺跺脚地皮都颤的主儿! 大财主良田千顷高门大院青砖瓦房飞檐翘角屋脊上还蹲着琉璃兽下雨时雨水顺着兽嘴往下淌像淌金流银! 县里省里都有门路他儿子刚出学堂门就花大把银子捐了个副团长穿着军装回家时马队排了半里地威风得很! 那时候他家就是‘河东’站在高高的岸上看别人都在‘河西’的烂泥里扑腾。

” 她咽了口唾沫“可后来呢?共产党坐江山了!打土豪分田地!他家的田产、浮财全分给了像咱家这样的穷佃户! 蒯明高本人被公审大会判了吃了枪子儿!他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也夹着尾巴做人跟咱一样下地挣工分。

.这不就是活脱脱从‘河东’一下子栽到‘河西’的泥坑里去了? 三十年……哦用不了三十年几年光景天翻地覆!” 永海听得似懂非懂小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那……姑为啥河西我三姨奶奶家她公公也是大地主以前也是河东的坏人怎么就没挨批斗游街?也没吃枪子儿?房子还给他们住着?三姨爷爷还在部队里当干部呢?” 他想起过年去河西走亲戚三姨奶奶家不算气派可干净整齐。

三姨爷爷穿着四个口袋的干部服说话和气跟电影里那个彭霸天、冯团长完全不一样。

奶奶提起他家语气里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有点远又好像有点认可?这跟蒯明高的下场差太远了。

“这个……”忠芳卡壳了挠了挠头脸上有点红。

“哎呀你这孩子脑瓜里咋这么多弯弯绕?这事……这事可复杂了一两句话说不清。

得……得问你奶奶去!她老人家经的事多心里跟明镜似的!” 永海没再问可心里的疑团没解开反倒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蒯明高栽了田步仁家为啥没栽? 都是地主为啥不一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难道这十个字不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那个冯团长得意洋洋地说这话是不是他觉得自己能永远在“河东”? 奶奶和娘说起这话时那叹气里又藏着啥? 这一夜永海在冰冷的被窝里翻来覆去。

幕布上冯团长得意的脸。

韩英挺直的腰杆“砰砰”的枪声。

蒯明高那想象中倒塌的高门大院。

三姨爷爷温和的笑脸…… 还有那句像魔咒似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像走马灯。

他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世上的高低贵贱、穷富好坏好像不是天生就定了的不像他碗里的南瓜生来就该沉在碗底。

这里面藏着一种他还不明白、却想抓住的道道。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薄青色的晨光像水一样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缝渗进来在地上映出几道细长的光。

姬永海一骨碌爬起来动作轻得像只猫绕过还在熟睡的姐姐们溜进了奶奶虞玉兰住的东屋。

东屋有个土炕奶奶常年睡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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