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三百一十八回落马集暗流
哑巴下山的路走得疾。
他身形本就利落此刻心里头揣着事更是脚下生风像一头沉默的豹子在晨雾弥漫的山林间穿行。
那只分量不重的银镯子贴身藏着硌在胸口仿佛带着秀姑一家最后的指望沉甸甸的。
日上三竿时他出了山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不算小的镇甸依着运河支流铺开灰瓦白墙炊烟袅袅码头上停着些船只人来人往看着竟有几分热闹。
这便是“落马集”了。
哑巴没有立刻进镇而是隐在镇外一片竹林里仔细观察。
镇口设着卡子两个穿着号衣的乡勇抱着长枪无精打采地站着对进出的人盘查得并不严。
但哑巴眼尖看到镇子里偶尔有穿着漕运衙门服饰的官差骑马掠过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街面。
风声果然紧。
他耐心等到晌午趁着人流量大乡勇懈怠时混在一群挑着担子的农夫里低着头顺利进了镇子。
镇子里比外面看着还要喧嚣。
酒旗招展叫卖声不绝于耳。
哑巴无心流连按着老船公事先描述的方位在一条背街的巷子里找到了那家门脸不大的“陈记药铺”。
药铺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
柜台后坐着个戴瓜皮帽、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正就着算盘对账本。
见哑巴进来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问:“抓药?” 哑巴走到柜台前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只银镯子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老头瞥了一眼镯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哑巴破旧的衣衫和肩头隐约的血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拿起镯子掂了掂又对着光看了看成色这才慢悠悠地道:“成色一般分量也轻。
想换什么?” 哑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上面是老船公凭着记忆写的几味治外伤和退高热的药材名字。
他指了指草纸又指了指镯子。
老头接过草纸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这几味药可不便宜。
你这镯子顶多换其中两味还得是年份差的。
” 哑巴眼神一凝盯着老头缓缓摇头。
他需要全部的药一样不能少。
老头被他那沉默却固执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干咳两声压低声音道:“不是老夫不肯换实在是……近来药材紧缺价钱飞涨。
你这点银子真不够。
” 正在僵持间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马蹄声杂沓伴随着官差的厉声呵斥:“让开!都让开!漕衙拿人!” 药铺老头脸色一变慌忙将柜台上的镯子和草纸往哑巴手里一塞急声道:“快走快走!官差来了!这生意做不成了!” 哑巴却不动反而上前一步一只手按在柜台上另一只手依旧指着那草纸上的药名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外面的呵斥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这条巷子而来。
老头急得额头冒汗看着哑巴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又怕惹祸上身一咬牙飞快地拉开柜台下的抽屉胡乱抓了几包药塞给哑巴连同那镯子一起推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近乎哀求道:“拿去拿去!快走!别连累我!” 哑巴接过药看也没看那镯子迅速揣入怀中转身就从药铺的后门闪了出去。
他刚离开前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差冲了进来。
“搜!仔细搜!看看有没有生面孔!”为首的差役吼道。
老头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作揖:“军爷!军爷!小老儿这儿都是街坊邻居抓药没……没生人啊!” 哑巴从药铺后门出来是一条更窄的死胡同。
他毫不犹豫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攀上旁边一户人家的矮墙翻了过去落在另一条僻静的小街上。
他没有停留借着房屋的遮挡七拐八绕迅速朝着镇外方向潜行。
必须尽快离开!药铺老头见过他官差正在搜查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就在他快要接近镇口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闹声和妇人的斥骂声。
只见一个穿着绸缎褂子、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正对着一个抱着孩子的瘦弱妇人拉拉扯扯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拿你闺女抵债!” 那妇人面色惨白死死抱着怀里约莫七八岁、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娃哀声求饶:“刘爷!再宽限几日吧!孩子他爹病的起不来炕等卖了粮食一定还!一定还!” “宽限?老子宽限你多少回了?”那被称作刘爷的胖子狞笑着伸手就去抢那孩子“看你闺女模样还算周正卖到窑子里也能值几个钱!” 周围有路人围观却都敢怒不敢言。
这刘爷是镇上有名的放印子钱的恶霸与官府也有些勾连寻常百姓谁敢惹他? 哑巴脚步一顿眉头紧锁。
他本不欲节外生枝可看着那妇人绝望的眼神和女娃惊恐的哭喊脚下像生了根。
就在那刘爷的手即将碰到女娃的瞬间哑巴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欺近也没见如何动作那刘爷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像是被铁钳夹住杀猪般嚎叫起来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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