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82章 船夫
晨曦的光薄得像一层纱罩在宽阔的河面上。
水流到这里似乎也累了变得平缓泛着灰白的光。
对岸那片低矮的轮廓就是清水铺了静悄悄的那几缕炊烟也细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老哑巴和阿青站在官道边的坡坎上望着河对岸没有立刻下去。
昨夜的焦土和老人的哭声还烙在脑子里让这看似平静的河面和对岸都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他们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河道转弯处那个简陋木码头旁唯一有活气的地方——那条小渔船和船头那个像尊石像般坐着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一身和河水颜色差不多的灰布衣裳戴着个大斗笠遮住了头脸。
他手里确实拿着渔网但并没有在撒网只是那么坐着面向大河一动不动。
船随着水波轻轻摇晃他也跟着微微晃动像是长在了船上。
“老伯那个人……”阿青小声说心里有些发毛。
那人的静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老哑巴眯着眼看了那人很久。
他注意到那人的肩膀线条绷得很紧不像是在休息更像是在……警惕或者等待。
“过去看看。
”老哑巴嘶哑地说率先沿着陡峭的坡坎小心地向下走去。
阿青紧跟其后。
走近了才看清那木码头的破败。
几根木头桩子歪斜地插在水里铺板的木板大多已经腐朽断裂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只有系着那几条渔船的地方还算完好。
船头那人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节奏转过了头。
斗笠下是一张被河风和岁月侵蚀得沟壑纵横的脸看不出具体年纪也许五十也许六十。
皮肤黝黑粗糙像老树的皮。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眼睛不大却异常浑浊眼白泛着黄看人的时候没什么焦点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河上水汽。
他的目光在老哑巴和阿青身上扫过没什么表情又缓缓转回头继续望着河面。
“老哥”老哑巴在码头边停下隔着几步远嘶哑地开口“摆渡吗?” 那船夫像是没听见依旧望着河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带着浓重的、黏连的水边口音反问:“过河?去清水铺?” “嗯。
” “两个人?”船夫依旧没回头。
“嗯。
” “啥价?”船夫问得直接。
老哑巴沉默了一下。
他们身无分文。
“用东西抵。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从死人士兵身上找到的、扁扁的军用水壶。
这水壶是金属的虽然旧但还能用应该值几个钱。
船夫这才又慢慢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那水壶嘴角似乎往下撇了撇带着点不屑。
“这玩意儿现在不值钱。
”他的声音像含着一口水“兵荒马乱的铁片子不如窝窝头实在。
” 老哑巴没说话又把桑娘给的那个装着火折子和盐的小布包拿了出来。
船夫看了看还是摇头:“不够。
” 阿青心里着急他们实在拿不出别的东西了。
老哑巴盯着那船夫嘶哑地问:“你要什么?” 船夫终于完全转过身正对着他们。
他上下打量着老哑巴目光在他腰后那半截磨得锋利的断橹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阿青苍白瘦削的脸。
“看你们也不像有钱的。
”船夫慢悠悠地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这样吧帮俺办件事就送你们过河。
” “什么事?”老哑巴问语气里带着警惕。
船夫抬起干枯的手指指了指上游方向那边河道更窄水流也急些岸边长满了茂密的芦苇。
“俺有条备用的小划子前几天缆绳断了被水冲到那边芦苇荡里卡住了。
你们去给俺弄回来。
弄回来就送你们过河。
” 老哑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片芦苇荡看着不远但水情不明芦苇又高又密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怎么样?”船夫看着老哑巴“要不就拿现钱。
一个人两块大洋。
”他说出一个对于老哑巴和阿青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的价格。
没有选择。
老哑巴点了点头:“好。
我们去弄。
” 船夫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像是意料之中的神色他从船里拿出两截短木桨扔到码头上。
“用这个。
早点弄回来俺早点送你们过去。
这清水铺……晚了可就进不去了。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老哑巴捡起木桨递给阿青一支自己拿着另一支转身朝着上游芦苇荡的方向走去。
阿青赶紧跟上。
离开码头一段距离阿青忍不住低声问:“老伯他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老哑巴头也不回嘶哑地说:“不知道。
但这是唯一的路。
” 两人沿着河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游走。
河滩上碎石很多不太好走。
越靠近那片芦苇荡越能闻到一股水腥混着腐草的气味。
到了芦苇荡边缘老哑巴停下脚步仔细观察。
芦苇长得极其茂密足有一人多高秆子粗壮叶子边缘锋利。
水声从里面传来哗哗的看不清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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