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105章 痕
阿青又昏睡过去。
喂下去的那点水像滴在烧红石头上的雨滴瞬间就蒸发了没能唤醒她多少精神。
陈渡坐在她旁边听着她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感觉自己像守在即将燃尽的篝火旁。
庙里比外面更阴冷。
风从没了门的洞口灌进来在破败的梁柱间打着旋发出低沉的呜咽。
他不敢生火烟和光都会成为指路的箭。
饥饿感开始像老鼠一样啃噬他的胃。
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目光落在角落那堆烂稻草上。
他走过去用匕首扒拉了几下除了几只受惊逃窜的潮虫一无所获。
必须出去找点吃的。
他回到阿青身边将盖在她身上的布掖紧又把那柄匕首塞进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里让她虚握着。
他低声说:“我就在附近很快回来。
” 阿青没有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挪开堵门的破木板侧身钻了出去又将木板尽量复原。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林间的雾气散了些。
他绕着破庙快速查看了一圈重点看那些杂草倒伏的痕迹和泥地上的印记。
除了他们自己来时的脚印和一些小型野兽的爪印没有发现新的、属于人的足迹。
那个“望风”的残匪或许真的没敢跟来或许已经死在了山里的某个角落。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不敢走远。
他在庙后的山坡上寻找希望能找到些野果或能吃的块茎。
这个季节山林并不慷慨。
他找到几丛野莓大部分还是青的只有零星几颗泛着不健康的暗红色。
他尝了一颗酸涩无比但还是把能找到的都摘了用一片大树叶包着。
在一处岩石背阴的湿滑苔藓间他发现了几簇灰褐色的、伞盖很小的蘑菇。
他不认识不敢碰。
正当他准备放弃往回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丛灌木的根部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拨开交错的枝叶。
是一个巴掌大的、扁平的铁皮盒子半埋在腐殖土里锈得很厉害但盒盖边缘那点没被完全腐蚀的漆色在昏暗光线下反了一下光。
他把它挖了出来。
盒子很轻锁扣已经锈死了。
他用匕首撬了几下盒盖“嘎吱”一声弹开。
里面没有他期望的食物或钱财。
只有几张被水汽浸得发黄、粘连在一起的纸以及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几层几乎一碰就碎的纸。
是两张粗糙的地图墨迹已经晕开勉强能看清蜿蜒的线条代表山脉几个点旁边标注着模糊的字。
一张图的一角画着一个类似庙宇的简单图案旁边还有个更小的叉。
另一张图的范围似乎更大一条粗线代表河流旁边标注着“西口集”。
他的心跳快了几拍。
西口集他听跑船的老人提起过是往西走出了这片大山后一个不小的镇集。
那个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深褐色硬块闻着有股淡淡的、奇异的苦味。
他不认识这是什么。
他把地图小心地按原样叠好连同那块硬物一起重新包进油布塞进怀里。
铁盒子扔回原处。
回到破庙阿青还是原样躺着。
他把那几颗酸涩的野莓挤破将汁水滴进她嘴里。
她的喉咙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自己也吃了两颗酸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胃里总算有了点东西不再那么火烧火燎。
他坐在阿青身边拿出那个油布包再次展开地图借着门板缝隙透进的光仔细看。
画着庙宇和叉号的那张叉号的位置似乎就在这破庙附近可能指的是庙后某个具体地点。
另一张指向西口集的地图线条更复杂翻山越岭但无疑指明了一个方向。
那个残匪说四海帮里应外合端了黑风寨。
阿青说听到了王管事的话。
现在他又在这破庙附近发现了疑似黑风寨土匪遗落的地图。
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事实:四海帮对这片山区的掌控和渗透远超想象。
黑风寨的覆灭恐怕只是他们清理地盘的一步。
那么他们这些从四海帮逃出来的“叛徒”尤其是知道点什么的阿青必然是四海帮必须要清除的目标。
所谓的“闹鬼”恐怕就是为了阻止外人靠近方便他们在此地的行动——无论是寻找黑风寨可能藏起来的财物还是进行其他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看了一眼阿青苍白的脸。
留在这里是坐以待毙。
往西走去西口集是地图指出的方向也可能是一头扎进四海帮势力范围的罗网。
几乎没有选择。
他必须赌一把。
赌四海帮的主要精力还在消化黑风寨的地盘赌西口集足够大能让他们暂时藏身。
他把地图收好决定等阿青情况稍微稳定一点能经得起颠簸了就立刻出发。
现在他需要水需要更多能果腹的东西。
他再次拿起瓦罐准备去溪边。
刚走到庙门口脚步却顿住了。
庙门前那片空地的边缘靠近他们来时的方向一丛半倒伏的杂草上挂着一小缕深蓝色的粗布丝。
很新的断口不是他们衣服上的。
陈渡的心猛地一沉。
他慢慢走过去捏起那缕布丝。
布料粗糙是山里人或者底层帮众常穿的那种。
有人来过了。
就在他刚才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
对方很谨慎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观察了一下。
但这缕布丝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他们被发现了。
陈渡站在原地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在他听来仿佛都变成了潜行者的脚步声。
他退回庙里用后背死死抵住那块破门板仿佛这样就能挡住即将到来的危险。
他看着昏迷的阿青又摸了摸怀里的地图。
时间突然变得紧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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