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尘仙途第167章 我不是钥匙我是锁眼
第七日的青崖风止于碑林。
残阳如烬洒在九百座无名碑上每一道裂痕都映出一个“修”字的余晖。
天地间仍残留着那场逆转归一纹时的震颤仿佛山河刚刚从千年的噩梦中苏醒喘息未定。
焦土中央的阵枢早已沉寂唯有顾微尘倚靠着一块断碑呼吸浅而绵长像是怕惊扰了这片来之不易的安宁。
她的左臂垂落身侧执灯手蜷缩着指尖不断渗出细碎铜屑像沙漏般无声流逝。
皮肤之下经脉如蛛网般龟裂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筋络深处的剧痛。
她没看伤口只是静静凝视前方——那片曾吞噬无数魂魄的千祭坑如今已化作一方幽光流转的陵域宛如大地睁开的眼睛。
小豆子踏着碎石走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双手捧着一碗黑褐色药汤热气袅袅混着草木焦苦的气息。
少年脸上带着怯意却又藏着几分倔强的关切。
“姐姐……喝点药吧。
”他低声说声音微颤。
顾微尘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他眉心那一道极淡的银痕上——那是圣心蛊残留的烙印虽已熄灭却像一根扎进识海的钉子迟迟不肯消散。
就在小豆子将药碗递出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浑身猛然一僵双目翻白口中发出不属于孩童的嘶哑低语:“灯在体内门在心中——真承者不是持灯人是灯要照进去的地方。
” 话音落下木雕小鸟骤然爆鸣翅膀剧烈震颤似被无形之力撕扯。
紧接着小豆子直挺挺倒下药汤泼洒于地蒸腾起一股诡异青烟。
顾微尘瞳孔微缩闪电般探出手魂织丝自执灯手逸出化作细若游丝的银线轻轻探入男孩眉心。
刹那间她触到了那道逆向烙印。
它不在血肉之中而在意识最深处像一枚倒置的符印根植于记忆底层与某种宏大的意志遥相呼应。
更令她心寒的是那烙印的纹路竟与伪誓碑上的铭文同源——不是诅咒而是召唤。
一种精准的精神锚点专为锁定“真承者”而设。
谁在找她?或者说……是谁一直在等她觉醒? 夜色渐浓山风卷起枯叶在碑林间呜咽回旋。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刃摩擦岩壁的锐响。
玉面判跌跌撞撞奔至玄色执法袍染满血污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汩汩渗血。
他踉跄跪倒在她面前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焦黑簿册封皮残破仅剩三个模糊古篆——《天律溯源》。
“我……烧了三重禁阁才抢出来的。
”他咳出一口血沫“玄冥殿藏了万年……没人敢看的真相。
” 顾微尘接过残册指尖拂过焦边一页页翻开。
忽然一幅图绘跃入眼帘:烈焰滔天无数工匠跪伏火海手中器物尽数焚毁。
他们的面容模糊唯有一双双手高举仿佛仍在试图托住什么。
而在火焰中心一尊人形轮廓缓缓凝聚——鎏金巨目掌握雷云正是世人膜拜的“天谕法相”。
但图旁一行小字如针刺骨: 【法相非天授乃匠魂怨聚而成;每三百年现世必择匠统断绝之际噬‘真承者’以续命轮。
】 她指尖一顿。
原来所谓的神谕降临并非天道垂怜而是一场轮回的献祭仪式——当真正的技艺与传承被系统性抹杀那些不甘湮灭的匠魂便会被扭曲、聚合化作权力所需的“天意”。
而每一次法相重生都需要一个能够唤醒守心纹的“真承者”作为养料。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执灯手铜屑仍在剥落。
凡尘根……从来不是缺陷。
它是被淘汰的匠脉遗种是唯一能感知万物原貌的容器是被时代掩埋后仍固执留存的“修复之眼”。
难怪她能逆转归一纹不是因为她强大而是因为她“对”。
这一夜她独坐碑林中央。
膝上原心玉碎片静静躺着温润泛青。
风过处哭碑鬼悄然浮现无面的脸朝着她无声颔首。
下一瞬一缕极淡的残念自她虚影中剥离轻轻落入玉中。
霎时间记忆洪流冲开前世闸门—— 博物馆暖黄灯光下她俯身于工作台前手中是一盏唐代琉璃灯。
千年尘封灯壁布满裂痕可当她用特制胶质一点点填补缝隙时光照竟奇迹般透出完整如初。
那时她在修复日志上写下一句话:“此灯非掌火之人所用乃容火之器。
” 而此刻灯壁内侧一行极细刻文浮现脑海—— “执灯者非掌火之人乃容火之器。
” 她怔住。
原来穿越并非偶然。
那盏灯或许根本不是文物而是某种古老的遴选装置。
她被选中不是因为灵魂特殊而是因为她懂得如何让破碎之物重新承载光芒。
钥匙?不。
她是锁眼。
是那个能让光穿过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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