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今古异闻录第410章 灵蛙鸣泉蛙曲
京城西四牌楼的瓦市上秋阳懒洋洋地晒着青砖地。
我攥着半块桂花糖蹲在茶馆屋檐下忽听得东头传来一阵潮水似的蛙鸣。
这声儿不似田间的野腔野调倒像有人拿着柳枝在碧玉盘上敲《霓裳羽衣曲》清越中带着说不出的古意。
“小二哥这是哪来的仙乐?” 我拉住正添茶的伙计。
李伙计甩着白巾子笑茶壶嘴往东边那圈人堆里一指:“莫不是遇着张五郎了? 这半月天天在此摆弄他的翡翠蛙比教坊司的笙箫还妙哩!” 青布帘子下果然坐着个穿竹青短打的中年汉子身前摆着只紫檀木盒。
那盒子约莫二尺见方盒面上十二枚铜钱大小的孔洞围成梅花状每个洞口都趴着只翡翠似的小青蛙。
日光透过槐树隙漏下来照得蛙背泛起粼粼青光。
“列位看官今日且听新谱的《雨霖铃》。
” 张五郎起身向人群作揖腕上铜铃随着动作清泠作响。
但见他抄起乌木细杖点向正中那只青背蛙顶那青蛙应声昂首:“呱——” 声调竟是清亮亮的上平声尾音打着旋儿往云霄里去。
旁边戴瓜皮帽的绸缎商李富贵「哎呦」一声叫起来:“这不是正宫调的《浪淘沙》起式么! 当年在扬州听白姑娘弹此曲琵琶弦上迸出来的也是这个音!” 看客们哗啦啦掏出铜钱往青布上扔。
张五郎双目陡然放出精光手中细杖化作残影。
杖尖雨点般敲击十二蛙每只青蛙鸣声各不相同: 第三孔的声似竹笛裂帛第七孔仿佛洞箫呜咽最外侧那只音如羯鼓咚咚。
但见绿影此起彼伏间竟真流出“寒蝉凄切”的调子待到“骤雨初歇”处十二蛙齐鸣恍如真见着汴河烟波。
“敢问兄台这些蟾精可饮琼浆玉露?” 蓝布衫的书生陈子安挤到前排腰间玉佩被日头映得晃眼。
我瞧他三指扣着折扇的架势倒像是国子监的监生。
张五郎停杖一笑:“这位相公说笑了不过喂些露水调蜜的银丹草。
” 说着掀开木盒侧板但见盒内水汽氤氲十二朵青瓷莲盏盛着玉色浆液每盏都刻着“清露”二字。
忽然西北角的青蛙「咯」地噎了声慌得张五郎忙用苇管吹气。
那青蛙鼓着腮帮子瞪他乌溜溜的眼珠里满是委屈倒像个耍脾气的小童。
陈书生俯身细看:“这盒里刻的可是《璇玑图》?” 张五郎神色微动刚要答话却被一声吆喝打断。
“五十两!连盒带蛙归我!” 金丝锦袍的赵员外忽然拨开人群。
他身后两个家丁抬着朱漆钱箱箱子开处银光灼人眼。
我偷眼瞧见李富贵喉头滚动陈书生却摇头冷笑。
张五郎慢条斯理合上木盒:“寒潭老友托付的物件万金不卖。
” 手指抚过盒盖暗纹月光下分明是首回文诗“清泉漱玉鸣秋涧”。
赵员外肥脸涨成猪肝色跺脚啐道:“不过是个耍把式的明日叫你知道厉害!” 锦袍扫过青砖惊起三片落叶。
当夜我蹲在榕树上数星星忽见张五郎背着木盒闪进城隍庙。
子时梆子刚敲过墙头掠过三道黑影。
殿内突然爆出蛙鸣如惊雷紧接着是泼水声、咒骂声三个贼人捂着眼睛跌出来脸上密密麻麻爬满红疹指缝间淌着腥臭的黑水。
次日清早茶客们都在传城隍爷显灵的故事。
只有我瞧见陈书生在墙角烧纸钱灰烬里混着半片青瓷莲瓣。
瓦市上那株百年槐树突然挂了满枝白花树洞里淌出汩汩山泉水叮咚声竟与昨日蛙曲暗合。
老更夫说那水声里能听出“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句子。
从此再无人见过张五郎。
倒是京城每逢落雨城根草窠里总传来错落蛙鸣。
老茶客们说那是“十二乐师奏天籁”有耳福的人能听出《兰陵王入阵曲》仔细辨还有玉磬声混在雨点里。
偶有孩童用苇杆逗弄田蛙那些碧绿的小东西必定齐刷刷转向西北方仿佛等着谁来敲响云锣。
去年清明我路过西山见着个采药人背的竹篓格外眼熟。
篓盖上刻着半阙《浣溪沙》正是当年木盒上的笔迹。
问他可曾见过养蛙人他只笑指云雾深处:“寒潭昨夜又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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