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落夏海第91章 无言的怒火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自来水像无数根细小的钢针狠狠扎在肖时宇的脸上、头皮上。

他双手死死撑在陶瓷洗手池的边缘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和强行压制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在狭窄的卫生间里轰鸣却盖不住他脑子里尖锐的蜂鸣盖不住监控屏幕上母亲无声歪倒的身影盖不住周凛那张在雨夜里扭曲狂笑的脸。

他猛地抬起头水珠顺着湿透的额发、眉骨、鼻梁滚落砸进水池溅起细小的水花。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扭曲、眼底布满骇人血丝的脸那双眼睛里的东西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是眼睁睁看着至亲坠入深渊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砰！” 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冲出喉咙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镜面上。

镜中人影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纹从他拳峰下狰狞地蔓延开去割裂了那张痛苦的脸。

指关节传来钻心的剧痛皮肤瞬间破裂渗出的鲜血混着水流在碎裂的镜面上蜿蜒出刺目的红痕。

痛尖锐的痛感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刺入他混乱沸腾的脑海带来一丝短暂而残酷的清醒。

不能疯！不能乱！父母还在周凛那个疯子手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他猛地俯身将整个头埋进还在哗哗流淌的冷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头颅强行浇熄着那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狂怒和恐慌。

冷水呛入鼻腔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却也让他混乱的神经获得了一丝冰冷的锚定。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他猛地抬起头大口喘息着冰冷的水流顺着发梢、脖颈淌进衣领激得他一个寒噤。

镜子已经碎裂映不出他此刻的模样但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眼底的血丝依旧骇人但那份毁灭一切的疯狂被他用惊人的意志力硬生生压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焦灼和决绝。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固执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哗哗的水流声里显得格外清晰是那首熟悉的发如雪。

肖时宇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盯着洗手池里旋转着消失的水涡好几秒才缓慢地将手伸进口袋摸出那部冰冷的机器。

屏幕亮着跳跃的名字像一道温暖的光——汐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痛瞬间弥漫开。

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刚刚经历的一切……他不能让她知道。

不能让她卷入这危险之中。

指尖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发颤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喂？”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经过刻意的打磨竟然奇迹般地维持着一种近乎平稳的语调甚至带上了一丝温和的倦意仿佛只是被一个冗长的会议拖得有些疲惫“汐妍？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林汐妍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时宇？你…你在哪？声音怎么有点怪怪的？刚才打你电话一直占线……” “没事”肖时宇立刻截断她的话语速稍微快了一点像是要掩盖什么。

“在指挥中心这边临时处理点技术上的突发状况信号不太好。

” 他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更自然。

“怎么了？想我了？”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寻求慰藉的脆弱。

“我……” 林汐妍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就是感觉心里有点慌。

你那边……还好吗？听起来好吵。

” 肖时宇的心猛地一沉。

她的直觉总是这么敏锐。

他强迫自己忽略背景音里隐约传来的、走廊上陈局对着对讲机焦灼的怒吼和急促跑过的脚步声。

“嗯设备散热风扇声音有点大。

”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声音刻意放得更柔和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只是些琐事我晚点忙完就打给你好吗？你先好好休息。

” 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住这平稳的假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林汐妍轻轻的一声：“……嗯好。

那你……注意安全。

” “知道了。

” 肖时宇应着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捏碎手机外壳“先挂了。

” 通话结束的瞬间那强行构筑的平静假象轰然崩塌。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拍在湿漉漉的洗手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压抑许久的狂怒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他低吼一声回身又是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布满裂痕的瓷砖墙壁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瓷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以他的拳峰为中心新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再次炸开。

鲜血从破裂的指关节渗出染红了碎裂的白色瓷片也染红了他冰冷的视线。

父母……周凛……那个疯子会做什么？！ 就在他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狂暴情绪吞噬的瞬间 “哐当！” 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用极大的力气猛地推开。

门板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门口顶灯昏黄的光晕瞬间涌入这狭小、冰冷、弥漫着水汽的空间。

肖时宇猛地回头充血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及收敛的暴戾和痛苦在看清门口人影的刹那彻底凝固 林汐妍站在那里。

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跑过来的额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白皙的脸上带着惊惶、担忧还有一丝……洞悉一切的悲伤。

她的眼睛那双总是盛着温暖笑意的眼睛此刻正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碎裂镜面里扭曲的倒影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看着他眼底那片无法掩饰的、绝望的荒原。

她微微喘着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抬起一只手摊开掌心。

一枚小小的、沾满了泥泞和雨水的柠檬糖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像一颗坠入尘埃的、苦涩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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