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的人生第5章 漕运路远
苏州城的绸缎铺盘出去那天谢承业站在街对面看了很久。
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印还是去年雨季留下的被往来行人磨得浅了些就像他心里那些关于安稳度日的念想正一点点被更深的沟壑覆盖。
林婉清站在他身侧手里攥着那包沉甸甸的银子指尖几乎要嵌进绵纸里。
初秋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往年这个时候阿楠总会踮着脚去够院墙上垂下来的花枝枣红色的小袄在绿叶间晃成一团跳动的火焰。
如今院墙依旧只是再没人会笑着跑回来举着沾了露水的桂花枝往她发间插了。
“婉清。
”谢承业的声音带着刚跟牙行交涉完的疲惫“我打听好了苏州到杭州的水路最是繁忙码头多消息也灵通。
”他转头看她眼底有红血丝“我买了两艘货船明日就去船行挑几个稳妥的船工。
” 林婉清点点头把银子递给他时指尖微颤:“够不够?不够我再去……” “够了。
”他按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比去年厚了许多“我还托王掌柜借了些足够了。
”他没说那利息有多高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我去杭州那边盯着你在苏州也留意些若有消息……” 话没说完就断了。
他们都知道“若有消息”这四个字有多渺茫就像在茫茫烟水里捞一根飘落的发丝。
夜里林婉清给他收拾行囊油灯的光晕在窗纸上投下她低头的影子。
她叠着那件半旧的青布长衫手指抚过袖口磨破的地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阿楠非要把自己的虎头暖袖套在谢承业手上奶声奶气地说:“爹爹不冷阿楠保护你。
”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布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多直到谢承业推门进来她才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把泪擦干。
“都收拾好了?”他站在门口声音很轻。
“嗯。
”她把叠好的衣服放进包袱又往里面塞了几个油纸包“这是你爱吃的椒盐饼路上饿了垫垫。
还有伤药船上潮若是关节疼就擦擦。
”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曾经这个背影总带着暖意会在他晚归时转身递上一盏热茶会在他伏案算账时悄悄放上一碟蜜饯。
可现在这背影瘦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裹着化不开的愁绪。
天还没亮透码头上已经泊满了船。
晨雾像牛乳似的漫在水面上把远处的桅杆晕成淡淡的影子。
谢承业踩着跳板上了船船板在脚下轻轻摇晃他回头望时看见林婉清站在岸边的石阶上身上那件月白夹袄被雾气打湿了一角。
“回去吧。
”他朝她挥挥手声音被风吹得散了些。
她没动只是望着他。
直到船篙点入水中货船缓缓驶离码头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缩成雾里一点模糊的白他才转过身扶着船舷深深吸了口气。
水汽里混着鱼腥味和水草的气息呛得他眼眶发酸。
漕运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苦。
白日里要盯着船工卸货装货算清每一笔账目夜里就蜷在船舱的硬板上听着外面的浪涛声辗转难眠。
他总想起阿楠夜里踢被子林婉清轻手轻脚地起来给他盖被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可现在春水流成了苦河。
每到一个码头他都要先找个茶馆歇脚点一壶最便宜的粗茶然后掏出那张画了无数遍的像。
纸上的孩子永远是三岁的模样穿着枣红色的小袄嘴角翘着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牙——那是阿楠最爱笑的样子也是他记忆里最清晰的模样。
“掌柜的您见过这孩子吗?”他把画像推到茶馆老板面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去年冬天丢的就在苏州城。
” 老板眯着眼看了半天摇着头叹气:“这年头丢孩子的多了去了不好找啊。
” 他又去问码头扛活的力夫去问街边摆摊的小贩去问客栈里打杂的伙计。
每个人的反应都差不多要么是摇头要么是同情地叹口气偶尔有人说“好像见过”他的心就会猛地提起来跟着人家七拐八绕地找过去最后却总是一场空。
第一个月过去船从苏州到了杭州再折返回嘉兴他手里的画像发出去了几十张得到的只有越来越沉的失望。
船行至常州时一个卖菱角的老婆婆说前几日见过个穿红袄的孩子跟画像上有几分像被一个胖妇人牵着往码头那边去了。
谢承业当时正在给船补篷布听见这话手里的针线“啪”地掉在地上。
他顾不上捡抓着老婆婆的手追问:“在哪?具体在哪?那妇人什么样?” 老婆婆被他问得有些慌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他也顾不上细问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塞给老婆婆转身就往码头跑。
沿岸的船一只挨着一只他踩着摇晃的跳板跳上跳下眼睛像鹰隼似的扫过每一个角落喉咙喊得发哑:“阿楠!阿楠!” 夕阳把水面染成一片金红他跑得鞋都磨破了脚心全是血泡却连个穿红袄的影子都没见着。
最后在一艘乌篷船边他看见个穿红袄的孩子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可跑过去一看那孩子是个女孩梳着双丫髻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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